耶穌基督是人
作者：霍玉蓮女士
神學探討到已經圓滿了嗎？不！對很多基督徒來說，確定了耶穌基督是上帝的兒子，是三位一體上帝中的聖子，是我們的救贖主，那就已經十分圓滿。教會的教義，除了聖靈論外，已經沒有甚麼值得加上去。但事實並非如是。當耶穌基督的神性一經被確立，另一場神哲學思想大辯論已經展開。我們不能進一步詳述這場有關耶穌基督人性的大辯論。但我們必須指出，一如民間宗教中常見的情形一樣，當個人被升上神檯以後，那人的真正人性開始變得模糊。人類的天然宗教本能，一是不能接受人作為上帝，反然的話，反過來我們就不能接受心中確認的上帝有人性，有血有肉。耶穌基督在信徒的心目中，似乎逃不過同一命運。一個突出的例子是，當耶穌基督的神性被亞他拿修和他的追隨者在公元四世紀確立之後，人們對聖母瑪利亞的崇拜開始增加，其神學底因是人們覺得她比她兒子更有人性！
聖母比耶穌更有人性？神學史上沒有比這個顛倒更大！事實上，所有福音書，作為耶穌基督在肉身中生活傳記，都詳盡記載了許多耶穌基督作為血肉之軀的人性表現。反之，瑪利亞在這些書中都只是作為輔助角色。然而，為何這麼多信徒竟然冒福音書之「大諱」，而將對耶穌基督人性表現的憧憬投射在其母親身上，這點實在值得我們仔細思考。
但無論思考達致怎樣的結論，對於已經正式否定聖母崇拜的更正教基督徒，那迫切要做的事情是重新努力了解耶穌基督的人性，好讓祂對我們來說，不僅是那位高高在上的上帝，而是有血有肉的同伴（fellowman）。
然而，這真是談可容易。首先是歷史文化的距離。我們是否了解二千年前巴勒斯坦地的一個獨太木匠－他的心境，他的人格，他的行事作風。猶記得，十多年前，有一次我從電視看了半齣意大利名導演拍索里尼所攝製的《馬太福音》，當時那份震撼實在難以形容。那黑白畫面上站立著的，是一位容貌不熟悉皮膚黝黑的瘦削男子，以極其憤怒的快速語調責備法利賽人。他明顯就是扮演耶穌。但卻是如斯「不肖」！然而，又有誰知道耶穌基督的樣貌是怎樣的？既然沒有人知又為何會覺得這人「不肖」？無他，這只反映了我們這些在香港生活的中產階級基督徒，一早已對耶穌基督作為一個人有了些先入為主的看法，比如他的「樣貌」是中世紀歐洲畫家定型下來的，他的品性也是在教會長年累月的無其選取中定了型，以致我們根本不能接受似乎十分低階層、對不義虛偽極其憤怒的耶穌基督！
不久前，在參與一次有關教會參政的大辯論時，我援引一些福音書中的明顯見證，藉以指出耶穌基督對他處身時代的政權，其實是保持了一種批判性的距離「牧師所為何事－教內普選之神學評論 」，陳士齊，時代論壇，550期，15/3/98。簡言之，我嘗試指出福音書所見證的耶穌基督，在人性上是一位具有高度政治醒覺的基督（a political christ）。然而我所講的，卻招來某些信徒的質疑「帽子太大，石頭太多，就基督教普選的一點回應」，羅杰才，時代論壇，552期，29/03/98。他們認為耶穌基督在世上，只集中傳福音，對政治不聞不問，一如教會向來所倡議的一樣。
這樣的誤解反映了我們對耶穌基督這位真人的了解，是如何膚淺和充滿偏見。許多時，通過教會講道所傳遞的耶穌基督，除了其出生、受難、復活等較為明確外，他整個人的形態（profile）、性格、氣質（temperament），其實都相當模糊，缺乏認真深入的探討，以致我們很多時都有一種「讀入」（eisgesis），或強加先入為主觀念於耶穌基督身上傾向。這也是為甚麼我多年前看柏索里尼的《馬太福音》，會覺得如此格格不入。而到今天，當我指出耶穌基督明顯與我們的教會定型不同時，卻輪到我自己招來別的信徒的強烈反應。
究竟耶穌基督是一個怎樣的真人？在學術上，整個探索行動可以被歸為一個詮釋學的探討（a hermeneutical search）。也就是，怎樣將這位第一世紀遠在巴勒斯坦的猶太人夫子，超時空地呈現/活現在我們眼前？玉蓮嘗試忠於經文，從對公元一世紀巴靳期坦地猶太人社會生活、歷史文化的了解，揣摩主耶穌的心靈世界，作出卑微的探討。坦白說，這實在是一件難度很高的工作，任何人有志於此，都值得嘉許和鼓勵。尤其以玉蓮細膩的筆觸和敏感的心靈，我相信她呈現給大家的，是一個確然有血有肉有靈性的耶穌基督，從而讓閱讀這書的信徒發現一位活著的基督。素來華人基督徒中，都缺少這方面的探討。因此，雖然玉蓮所作出的，只是一個很微小的探討，但我仍期盼她的努力，會激勵華人基督徒中間，有更多對主耶穌基督的探討，以致在未來的日子，我們對自己所敬拜的主，會有愈來愈真切深刻的認識，好讓我們能丟下一向以來，對祂的誤解和定型以開放的心靈去接觸他，發現他，認識他。但願主耶穌基督和祂的靈幫助我們，阿門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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